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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7月10日
第06版:周口文化 PDF版

“蹊田奪?!迸c陳國

柳岸

“蹊田奪?!边@個成語,意思是罪輕罰重,出自楚莊王滅陳。楚莊王是春秋五霸之一,他是繼齊桓、晉文之后的第三位霸主。

春秋時期的霸主都不是等閑之輩,打著“尊王攘夷,濟弱扶?!钡钠焯枺洚?dāng)諸侯的實際首領(lǐng),所謂的“挾天子以令諸侯”。既然都是濟弱扶危,楚莊王為什么要滅掉陳國呢?因為陳國發(fā)生了內(nèi)亂。

陳國為何發(fā)生內(nèi)亂,因為一位女子,一位被劉向貼上“孽嬖”標(biāo)簽的女子夏姬。劉向《列女傳》收入一百多位女子,分為七類為她們貼上了標(biāo)簽,最后一類是《孽嬖傳》。劉向?qū)ο募У目偨Y(jié):“夏姬美好,滅國破陳。走二大夫,殺子之身。貽誤楚莊,敗亂巫臣。子反悔懼,申公族分?!边@段話說了很多故事和事件。關(guān)于夏姬的故事,我在《夏姬傳》里有詳細書寫。夏姬究竟怎樣造成了陳國的內(nèi)亂呢?先說一下她的身份,她是鄭穆公的女公子,下嫁陳國司馬夏御叔,夏是她丈夫的氏,姬是她的姓,她有一個著名的兒子夏征舒。所謂的陳國內(nèi)亂就是指夏征舒弒君自立這件事。

夏征舒弒君確實跟他母親有關(guān),夏征舒十三歲那年父親戰(zhàn)死,夏姬孤兒寡母,被丈夫的同僚公孫孔寧盯上,遂與之私通??讓帉嵲诓皇莻€東西,又把夏姬引薦給好友儀行父及國君陳靈公。陳國君臣三人皆通于夏姬,不理朝政,荒淫無度,公然在朝堂之上宣淫,以至于周王卿單襄公過陳時,無人接待,于是便有了著名的《單子知陳必亡》之論,此一篇宏論,讓陳國遺臭后世。夏征舒十八歲那年,被封為司馬,估計也有他母親的功勞。夏征舒為謝君恩,在其封地株林接待陳國君臣,席間陳國君臣戲謔司馬夏征舒,說他是個野種。夏征舒不甘受辱,一怒之下弒君,太子逃跑,而后他自立為君。當(dāng)時,無論什么情況下弒君都是大逆不道,都會遭受討伐,即使周王無力討伐,霸主也會討伐。當(dāng)然,也有化危為安的,比如宋國的宋文公、齊國的陳常,這都是超凡智慧之人,很顯然夏征舒并不具備這種能力。

恰此時,楚莊王“三年不語”之后雄起北上,親率大軍討伐鄭國。鄭國迫于淫威而請和。楚莊王便下令鄭、陳、楚在陳地辰陵會盟,出使陳國的正是楚大夫屈巫。屈巫是位行人,也就是現(xiàn)在的外交官,曾出使過陳國,對夏姬早已有情,便建議楚莊王出兵陳國平亂,而他也想借機娶回夏姬。

于是,楚莊王便率領(lǐng)楚軍,浩浩蕩蕩奔赴陳國討逆。陳國豈是楚國的對手?況且夏征舒剛剛即位,內(nèi)外交困,于是陳國兵敗,夏征舒被車裂,懸首陳國栗門。

接下來就熱鬧了,如何處置夏姬?頗為驚心動魄。夏姬美名遠揚,楚莊王一見難以自持,當(dāng)場表示,要把夏姬納入后宮。一旁的屈巫著急得要死,要知道他就是奔著夏姬來的,豈料半路殺出一個楚莊王。于是,屈巫急中生智,對楚莊王說:君王是打著大義的旗幟來陳國平亂的,到頭來卻納了陳國君太夫人,諸侯們都會說你淫佚,有辱圣明,還怎么能為諸侯之伯???楚莊王在霸業(yè)與美人之間取舍,選擇了霸業(yè),為了霸業(yè)望色興嘆。

屈巫總算舒了一口氣,可那邊的司馬子反又來了,他也被夏姬所傾倒,請莊王把夏姬賜他為妻,說他沒有妻室。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屈巫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就這樣被“搶”走,連忙“黑”夏姬 ,說她“殺三夫一君一子,亡一國兩卿”,沒有比她更不祥的,天下好女人多著呢,司馬何必娶她呢?子反一聽煩了,說你是不是想自己留著呢?屈巫忙說,我哪敢???莊王也勸道,如此不祥我聽著都害怕,司馬還是算了吧?子反只得作罷,莊王就把夏姬賜給了楚將連尹襄老。屈巫死的心都有了,可是君命不敢違啊。屈巫是個絕頂聰明之人,從未放棄對夏姬的追求,待襄老死了,莊王也死了,屈巫終于娶了夏姬,兩人去了晉國,這是后話。

還說楚莊王,車裂夏征舒,把夏姬賜給了襄老,滅掉陳國,置為陳縣,把陳國的大臣都遷移到楚郢都,把夏氏族人遷往楚國境內(nèi)建立夏州,把司馬子反留下來做陳公。這是公元前598年,陳國第一次滅國。

那么,陳國又是如何復(fù)國的呢?

滅掉一個中原的侯國,對于荊蠻子爵的楚國是莫大榮耀。楚莊王滅陳回楚,舉國歡騰,滿朝皆賀。獨一人沒去湊熱鬧,他就是申叔時。楚莊王討伐陳國的時候,申叔時奉命出使齊國,回來時楚莊王已經(jīng)大功告成回到了楚國。這么大的事兒,你申叔時既已回楚,總要有個態(tài)度吧,不吭不響是何用意?楚莊王很生氣,就找人去責(zé)讓申叔時。

申叔時見君王責(zé)讓,慌忙來到王宮,對楚莊王說,我能申辯一句嗎?楚莊王說,可以。于是,申叔時就講了“蹊田奪?!钡墓适?。說一人牽著牛,踐踏了別人的莊稼,莊稼主就把牛給留下了。如果讓君王問官司,該怎么斷呢?楚莊王說,踩壞了莊稼固然不對,但把牛留下就有些過分了,我會責(zé)讓牽牛的人,把牛還給那個人。申叔時說:君王是何等圣明啊。怎么對待陳國就不一樣了呢?楚莊王忽然明白了自己的過錯,他說,我該怎么辦呢?申叔時說,讓陳國的臣子們還都回去,扶助陳太子即位,復(fù)封陳國。

申叔時是誰呢?他的全稱是申公叔時,申是楚的申縣,他是以封地為氏,稱申氏,公是爵位,叔是字,時是名。按照當(dāng)時的用人原則,他應(yīng)該是羋姓,楚國國君宗室。周朝封諸侯,是按照公、侯、伯、子、南等級封的。真正的公爵級諸侯國據(jù)說有7個,有史料佐證的只有宋國,所以宋國的國君在活著的時候稱宋公,而其他的國君,活著的時候都稱侯,死了之后謚號才稱“公”,齊桓公、晉文公、魯莊公等都是謚號,而他們活著的時候都是稱齊侯、晉侯、魯侯的。楚國初封時是子國(子爵級),國君稱楚子。楚國做大,熊渠當(dāng)國時曾封三個兒子為王,迫于周厲王的壓力撤封。到了春秋早期,熊通當(dāng)國時自己稱王,他就是楚武王,和鄭莊公、齊僖公為春秋三小霸主。楚武王滅掉了權(quán)國置為權(quán)縣,把縣級負責(zé)人稱公,可見是何等僭越。申縣原是申國,被楚文王滅國后置為縣,申公就是這么來的。由于申縣地理位置比較特殊,是楚國的北方門戶,所以封為申公的都是朝中重臣。

叔時被封為申公,可見也是朝中重臣,而且賢明,因此楚莊王非常重視他的意見。而他在滅陳的這件事上,沒有人云亦云地去吹捧楚莊王,而是選擇了沉默,等楚莊王遣人責(zé)讓時,他才說出了自己的主張。

楚莊王是位賢明的君主,納諫如流,知錯就改,包括納夏姬,還有后來的葬馬等事件,可見霸主也不是浪得虛名。話又說回來了,申叔時也是知道君王賢明,才敢如此諫議,明君賢臣,是諸侯國強盛的基礎(chǔ)。

果然,楚莊王采納了申叔時的諫議,復(fù)封了陳國。陳國雖然復(fù)國,卻由此衰微,時隔63年,陳國再次被楚國滅掉,也是因為內(nèi)亂?!磅杼飱Z?!彪m為過激,但若不蹊田,又豈有奪牛之“禍”?②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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