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朱麗
讀著名作家彭學(xué)明的《娘》,不知道多少次潸然淚下,湘西大山深處的一位普通母親,以血淚和畢生之力養(yǎng)育子女的人生歷程,讓人為之動容。
了解湘西的風(fēng)土人情,更多的是從中國現(xiàn)代作家沈從文的筆下:湘西邊陲的小山城茶峒,城邊一條小溪,溪邊一座白塔,塔下一戶人家,一個老人、一個女孩、一條黃狗。從廣角到特寫,美麗的茶峒,瓦爾登湖一樣安靜純凈地存在著。點亮繁星的夜、沱江水中倒映的吊腳樓、苗家的歌聲,都讓我心生掛念,一種湘西情愫油然而生。
《娘》讓我的湘西情愫更加深沉。
《娘》被讀者評價為獻(xiàn)給天下母親的贊美詩、警醒人間世界的懺悔錄、啟迪天地靈魂的孝悌經(jīng)。新華社連續(xù)七次推薦,感動億萬讀者?!澳铩笔且晃簧钤谏鐣讓佑置\多舛的女性,經(jīng)歷了四次婚姻,只是為了能夠養(yǎng)活子女,飽受苦難、忍辱負(fù)重,但從不向命運低頭,勇敢頑強(qiáng)?!澳铩钡膼酆秃蕖㈦[忍和包容、卑微和酸楚,都與孩子們有關(guān)?!澳铩鄙畹狞c點滴滴在字里行間呈現(xiàn),如此可憐,如此讓人心疼,像一根針扎著讀者的心。
“世界上有很多有錢有勢的母親,我只要我娘這樣貧窮卑微的就夠了。世界上有很多偉大高尚的母親,我只要我娘這樣弱小平凡的就夠了?!?“娘”的溫暖和愛在彭學(xué)明內(nèi)心深處永遠(yuǎn)地流淌,撫慰著他的人生,對“娘”的深情和眷戀,是“娘”留給他的生命詩行,落筆處思念綿長。
“娘”是一個有文化底蘊的美麗的苗家姑娘,“娘”唱的山歌低回圓潤,是山澗流來的一泓清泉。但是她的美被生活命運隱匿得太深,為了子女她成了“勇斗士”。跟殘酷無情的生產(chǎn)隊長打架時舍棄生命的勇敢,是洶涌磅礴的母愛;因為世俗觀念母子受人欺負(fù),跟上不尺和下不尺的百姓經(jīng)常吵罵甚至大打出手,只為子女受到同等的尊重,是人格細(xì)微處的母愛;在雷雨之夜像男人一樣犁田搶種,勞作一夜,昏死在田里,是無聲的母愛;在生命的盡頭,不愿意治療,是對兒子萬般難舍的母愛……
“娘”的一生是如此簡單,簡單到只有兒女。
“娘”的一生又是如此執(zhí)著,她穿過一生的風(fēng)雨和辛勞,用不夠堅硬的羽翼護(hù)兒女安好。
《娘》是彭學(xué)明十余年積累起來的情感,以與“娘”對話的方式,表達(dá)自己對母親的想念,這種痛徹心扉的情感回憶,是流著淚水的幸福?!翱杀氖牵芏嗄?,我都不知道自己把娘弄丟了。我一直以為沒有娘的世界依然精彩,沒有娘的日子依然快樂?!痹谒?jīng)歷了世情的冷暖后,突然如此想念娘,想念娘那最真實樸素的情感,無奈一切已成回憶。
讀者對“娘”的印象最多的是受苦被欺的畫面。時時滿身傷痕的“娘”說:“為了我兒,他有十屋人,我也得打?!钡沁@樣拼了命的“娘”,卻一直遭到兒子的嫌棄、厭惡。上學(xué)時不愿意回家,在學(xué)校成績優(yōu)異獲得的榮耀和在“娘”身邊帶來的屈辱,讓他對“娘”充滿抱怨甚至痛恨。彭學(xué)明回憶說,母親上半輩子的苦難來自于時代,下半輩子的苦難來自于他。對母親一直以來的咆哮、惡語相向,甚至避而不見,讓他回憶起來總是淚流滿面。“子欲養(yǎng)而親不待”的無力感,讓作者深陷懊悔愧疚當(dāng)中,文字是對娘的懺悔,也是對自己無情的痛斥,同時也是對當(dāng)代湘西女性生活狀況的真實描摹。
“娘”的一生是在悲苦磨難中浸泡的,但她從沒忘記善良。
“娘”因為在癱瘓時受到了村里人的一點恩惠,瞞著兒子想方設(shè)法幫上不尺修路,可是她沒有想過,自己是怎么癱瘓的。不管別人怎樣,只管自己善良,這就是一個善良到骨子里的湘西女性。
為了彌補(bǔ)“娘”,彭學(xué)明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際關(guān)系,為那個給他人生最多傷痛的上不尺村修了公路,也實現(xiàn)了“娘”生前沒完成的心愿。“娘”在窮困潦倒的年代寧愿“舍棄”自己的兩個兒女,也想收養(yǎng)與自己沒有血緣關(guān)系的四龍,她覺得自己的孩子有史伯父撫養(yǎng),但是四龍是個孤兒。也許“娘”的善良她從不自知,為別人付出已經(jīng)成了一種生命的形式。
為了給“娘”尋根,彭學(xué)明踏遍了湘西的山旮旯,也許,這對他來說,就是一種生命的救贖,只有這樣,內(nèi)心對“娘”的負(fù)罪感才會稍稍減輕?!暗却庇袝r是一個美妙的詞,但是很多東西是不能夠等待的,比如時間,比如流水,比如善良,比如夢想,比如孝心……“娘在,家在;娘不在,家就散了。娘在,兄弟姐妹是一家;娘不在,兄弟姐妹變親戚了。人活一百歲,都得有個娘!”這是彭學(xué)明在母親離開十幾年后發(fā)自肺腑的情感歌哭,母子深情讓人淚目。
彭學(xué)明不會想到,他一生受盡苦難的“娘”,同沈從文《邊城》中的“翠翠”一起,被塑成了雕像,立在了湘西文化廣場,成為湘西的文化標(biāo)識之一,湘西瀘溪縣浦市鎮(zhèn)還將以《娘》為藍(lán)本建設(shè)主題公園。
“都說有一種能夠飛翔的無腳鳥,因為沒有腳而無處???、不能歇息,只能一直不停地在空中飛?!?/p>
“娘,就是那只飛了一輩子都沒有停歇、無處停歇,也不肯停歇的無腳鳥。”
“我不知道世間是不是有天堂,如果有,我祈禱娘的來生不再是一只無腳鳥,而是鳳凰鳥?!?/p>
彭學(xué)明這樣寫道。
“娘”是天下母親的縮影,母愛真情亙古恒遠(yuǎn)、無私博大,每一位子女都愿母親是美麗吉祥的鳳凰鳥,生生世世幸福安康!